【戚千】生不如死②
开往警局的路上，千金少单方面交流，车上仅有他的声音。距离警局一公里，戚寒雨同意配合，倒不是唤醒生的意志。不认为撞死几十人还能活，好奇这位律师的手段以及想看他拼命挣扎的模样，好奇心不单属于此人，单纯观赏他人和命运拼搏，特别是走到死胡同的命运。
看守所待了几天，聘请千金少做辩护律师，调取个人信息后在会见场所详谈。
“看你资产挺多啊，没花完力争死刑，不觉得亏吗？”
语调平淡解释，“那些钱是变卖房子得来的，父亲在新家没看到母亲，思念过度跳楼身亡。本想用做投资，可我失去活着的力量。”
“于是看到街上熟悉陌生的人们，冲动撞人致死。”
“不算冲动，根据直觉满足需求。”
“真老实啊，下个月开庭，你保持沉默。”
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法院开庭，戚寒雨站在被告人的位置听千金少颠倒黑白，听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拥有外国国籍而且还是个外交官，还说轿车是故障行驶非被告人故意为之，妙语连珠，最后拿上精神病史。
这已经不是一个律师能够拥有的能力了。
果然，一审被判死缓。来到现场的受害者家属不能接受判决，声嘶力竭反抗，当然没用，网上叫得比他们还厉害，热搜一个个撤下去，一个个浮上来，发视频的被封号，声音被压入深海，滚滚气泡化为涟漪，最后平静，归为一面海上镜。
戚寒雨抬起头对法官说：“判我死刑吧。”
法官看看他，再看千律师，暗示咱们好不容易演完你不用演出愧疚感沉默就完了，收拾资料离场。
千金少对上戚寒雨的眼神，给予肯定的眼神，仿佛在说，十天后你就是一点案子没犯的良好公民。
判决后十日内是上诉期，隔天戚寒雨就上诉，要求死刑。上诉申请被改成因常年承受社会压力，请求精神治疗。二审判处精神病院留院观察五年，五年后驱逐出境。
活着的时候，受千人挤兑，不如死亡来得好。下定决心去死的时候，有人拦住死神镰刀。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
手续批下来，不过几天转送至精神病院看护中心。无法通过判刑获得死亡，在死寂的病房以绝食的方式踏入死亡。绝食进度不过是一顿晚餐和隔日一顿早餐、午餐，午饭时间千金少一身白衣西装踏入病房，手上端着糊糊鱼肉粥。
“想自己判自己死刑嘛，你的生命不完全属于你自己，没有权利杀死自己。”
“我的生命不属于自我，还能属于谁呢。”在法院见识他的谬论，想知道在这个论点上他能怎么胡扯。
“命是我救的，好歹有一半属于我吧？”
好不要脸啊。
必定有所图谋，“我的个人意愿是死刑，没有道理被迫活着，还要把个人价值分你一半吧。”戚寒雨认定对方会对他不利，“我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情。”
“哪能呢，你是我的病人，是我的服务对象，是我该为你做任何事。”
“你不是律师吗…”
“双学位。”
戚寒雨干脆躺平了，闭上眼，眼不见为净，早知今日，当初不该大开杀戒，开车撞人就算了，为什么会强行拉人做乘客邀请人观赏，他知道原因…是太寂寞了人生最后一程难免会……该恨的是命运吧，随手一拉碰巧专业对口，先律师后精神科医生，记得还强吻了他…好险，脑子病了体会不到尴尬。或许该懊悔的是，该选择跳楼这样利索的自杀方式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绕一大圈仍活着。
“你不是喜欢我吗怎么这个反应，别躺了，起来喝点粥，调查显示你喜欢鱼肉粥是吧，给你做了。”粥放在床边，汤匙搅着热气。
盛了一碗出来，端在人嘴边，“给你煮粥已经很麻烦了，还要给你灌食吗，听说过传言没有，精神病院虐待人的手段层出不穷，你不会还想体会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吧？”
受制于人不得不吃饭，吃两口，太咸，但白粥混鱼肉本就无味，咸点也好。吃完不久，千金少拿来药物要打针。
“这个药可以让你冷静很多，过去的回忆不会在梦里打扰你，好好休息吧。”其实是葡萄糖。
戚寒雨猜测，也许是让人日渐麻木的药，思维停滞和死亡相差无几。安心的闭上眼睡去。
次日苏醒，不记得昨夜梦到什么，心里沉闷感散去很多，难得轻松的一天，相对的，脑袋空茫茫不知该思考什么，大抵是一夜之后放下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，不知该如何思考，很不自在，他宁可成日忧郁演变到阴郁，也不愿思想空荡做没有自我的行尸走肉。
在打第二针的时候，戚寒雨极为不配合，吃饱饭存好力气往医院外头跑，翻墙的时候被千金少死死抱住一条腿。
不就是打个葡萄糖，至于吗！
“不打针，今天不打针行吧。”
“那么明天就要打，有什么区别。宁可死，也不要失去自我任人摆布。”
葡萄糖有这么大能耐就好了，便宜又好用。
“哪有这么厉害的药给你用，一针下去什么都忘了？那医院门口能排一堆失恋的人来这打针！”
戚寒雨大学是金融系，不太清楚药物发展到什么地步，就算是医学专业，隔行如隔山，还是不清楚精神科如何如何。
他是不会相信能在法庭上颠倒黑白的恐怖律师，两腿一蹬就要爬出去，千金少针筒打在他小腿上，并高喊，“好了好了！这不就打完了，你下来吧，该回去睡觉了。”还是葡萄糖。
小腿凉飕飕的，好像有冷静因子钻入大脑里，声控似的接到命令，安静的从墙上爬下来，头晕晕的往后倒，靠墙就要睡。
千金少拉住他背在肩上扛回去，“真是病得不轻，自我暗示很严重喔。”
他想到一个有趣的疗法。
一点实际效果也无的药打了两个月，戚寒雨渐渐放下心防，表面上愿意相信千医生，心里在等待医生露出真面目。
千金少很配合，在他表露信任的一周后，在一个无灯漆黑也，他拎着黑色皮箱带着医用手套走来。
戚寒雨灵敏察觉到气氛不对，“终于来了。”
“是啊，我来了，来送你最喜欢的礼物。”打开皮质箱，针筒吸取药水，“我一直在玩游戏，能随意判决他人的生命很有意思，让你这种病惨了的人相信我，哪怕一点点信任，也算我赢了。”
“谢谢你邀请我看屠杀节目，很有趣，我是个贪心的人，想做恶棍又想做正义使者，所以来结束你的生命，不用怕，这药不痛，睡着了便是死了，你可以去死了。”
戚寒雨很配合，伸出手臂接细针，眼底闪烁明亮的光，“谢谢你。”
药剂缓缓推入血管，冰凉的液体跟着细胞在管道游走，呼吸越来越沉，他才意识到死亡即将来临，挥开睡意挣扎着起身，拽住千金少的手臂。
慌忙解释行为，“有点紧张…我快死了是吗？”
肯定答复，“是呀，开心吗？”
快解脱了，欣喜的说：“开心。”死亡是一条一去不返的路，有丝恐惧，“死后会是什么样的呢？”
“什么也没有，你什么也感受不到。”
释怀的微笑，“嗯，这样很好。”对死亡的恐惧化为不舍，身后的死神要收割性命，偏偏这时候戚寒雨硬要推迟死亡时间，直到挣扎着吻上千金少，随即断线一般失去知觉，陷入沉眠。
静默许久。
千金少望着睡颜闷笑，“真是的……这不是还想活着嘛，有痊愈的希望哦。”
不知睡了多久，好像抵达天国了，这不符合传言，他该下地狱啊。睁眼便是满地花朵植物，他身穿白衫躺在中心圆床上，远边是分界模糊的天海，太阳挂在西边。
戚寒雨失望极了，失望到生气，他根本没死，愤怒之余觉得奇怪，为何他会生气愤怒，已经很久没感受到这股情绪。
旁边有个人和他打招呼，“醒啦？比我醒得晚哎…”
是‘死’前见到的人，他问：“这是哪？”
无所谓的态度，“我哪知道，应该是天堂吧。”
“那是太阳，你还在这，无疑还在人类社会。”很着急，为什么还活着，为什么没有死。
坦荡回答，“哪还在啊，你死之前吻了我，于是我后悔杀你，与其想着自己的无聊游戏不如殉情。”
“这明明是……”欲言又止。
“没人知道死后什么样，说不定就是被关在这种无忧无虑的地方，再次进化到下一个维度。”着重暗示：无忧无虑。
摩挲衣着布料，观察四周，生活用品和人类时期一模一样，“如果这是另一个维度怎么会有这些东西。”
“我哪知道，你要觉得这里是以前生活的世界，跑出去找人呗，反正我刚才找过了，什么都没有。”
“没有农作物？你会感到饥饿吗？”
“会啊……吃的喝的会突然出现啦。”
戚寒雨确信千金少在说谎，这里就是人世间，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，索性不说话，将计就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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